坪林近靜賞鳥、潘大哥家懷舊、乍見茶壺山
102年4月14日星期日 文:林惠君
一早起來，雨勢沒有停歇的跡象，篤定了今天不是什麼出遊的好日子。但總比成天在工作、家庭雜務裡瞎忙好一些，更何況出去透透氣也好。沒有期待，只是想讓身子換個地點任意飄遊……這種雨天，公車總是刻意地蹣跚……站在公車站，一大早，滿街的冷清，正適合我這種師字輩的人，不顧形象的拿出剛蒸熟的芝麻包慢慢啃咬……「咦」！竟被我嚼出一番好滋味，我從來沒有特別覺得溫熱的包子，可以在這麼無聊的時刻，用它的軟香微甜換取我對它的驚訝與讚美！唉！我是否忘記放慢下來，品味每天所遇卻常常遭到漠視，甚至無感的一切？
公車來了，司機大哥是一位頭髮灰白，樂於寒暄，約莫五十多歲超級貼心的中老年人，為了照顧車上更老的長者，車子開得特別慢，但對於我這種趕赴時間、急如星火的「年輕人」而言，無疑是一種漫長無止境的折磨。奉行守時公約的我，每一站的拖延和停留，都讓我的心呈現一種焦躁不安的起伏，我終於遲到了五分鐘，還好爬山的夥伴心量特大都能包容、體諒遠途的我，甚為感激。
往坪林的路上，依然細雨不斷……然而到達傳說中的「鷺鷥林」時，天空豁然清朗起來，也許只有轉瞬，但霎時，煙嵐從遠處的青山緩緩升起，慈悲斑駁的觀音大佛兀立在山景氤氳，綠水盈繞的觀景高台上，格外顯得莊嚴祥和。 一兩 隻鷗鷺由水中竹林翩然飛升，來回自在揮劃天際，北勢溪裡兩三隻番頭鴨點水悠划，水畔有一閒士，隨手灑落幾顆穀粒，鴨兒自若取啄，人鳥之間無所顧忌，相近相依，天人合一的畫面，天與人與景竟交織得如此融洽，不知世上有幾人能拋棄功利，駐足俯仰巡覽一番？
俯視竹林樹叢裡的黃頭鷺、小白鷺、夜鷺，有的忙著哺育，有的忙著練飛，有的正在嬉鬧吵架，有的恍若失魂落魄的呆立在枝頭上，一群來自不同家族的鳥，就湊合著一同挨擠在這座碩果僅存的破舊老公寓裡世代繁衍……這和人類的社會有何不同？而我們難道不能用等同的心態去看待他們嗎？
和「近在咫尺」，如此真實在眼前的鷺鷥朋友說了再見，驅車前往闊別已久的潘大哥家，一直以來潘大哥的家都是我們的免費KTV，每次去總能喝到清香的「東方美人茶」或坪林道地的「包種茶」，大夥唱到賓主盡歡，長期以來，享受這樣優厚的待遇，一直感念在心，真希望有機會能夠回報他，而我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只是找機會去看看他，請他為我唱一下「明天」或「黑色比基尼」……，然後微笑著為他拍拍手。
有三位鄰家的老人，粗樸的穿著，敦厚憨直的臉孔，透露出坪林人不畏艱難、刻苦耐勞，不虛偽狡詐，務實認命的特質，應是主人家的故舊或親戚，在我們歡唱當中緩步走進來與我們一同品茗閒聊，雖說從來不曾照面，但彼此竟無一點隔閡。剛烘製新茶的潘大哥家飄散著一股自然清甘的香氣，幾個灰髮老翁和幾個略有年紀的婦女就在縈繞著縷縷茶香與幽渺懷舊的歌聲裡，彼此問安道暖，這是久遠以前的鄉間人情吧！頓覺這樣的人情早已斑鑄在上一個世紀了，如果不是在荒遠的坪林山裡，恐怕再也無處可尋了吧！
久咳不癒的我，也多虧了潘大哥自家釀取的野蜂百花蜜，一匙緩緩入喉，好似形成一層保護膜，喉嚨竟然不太痛了，咳嗽次數也變少了，精神也好多了……真是神奇！剩下五分之一罐，一個晚上被我吃光，爽聲潤喉，半夜不咳，一夜好眠！真感謝潘大哥提供這樣的良方。
「開門見山」是潘大家門口真實的寫照，讓我想起了王安石的詩句：「一水護田將綠繞，兩山排闥送青來」。坐在門前的小凳子上煮麵，望著對面連綿的小山丘，手把著湯勺，將所需的配料一一放入，沒有時間的壓力，好舒放自在，好像一個不被世俗拘限的「煮茶山農」，煮好了就么喝那些陶醉在歌聲中的人們，大家一起來「大快朵頤」吧，無怪乎人家說：「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在都市當中窮忙瞎混的人，大概無法感受到生命可以如此沉潛和安閒吧！
依依不捨和年近古稀的潘大哥說再見，這兩年潘大嫂的身體不太好，每回看到潘大哥總難免有一種落寞的感傷，真心希望他健健康康，而潘大嫂也趕快好起來。相約一個半月後，好吃的野蜂百花蜜釀成時，大家再一起來探望他，真是迫不及待啊！蜂蜜實在是太好吃了！
歡樂福斯車繼續開往九份、金瓜石，陰雨煩人的劣天竟被開成了陽光隨時想露臉的好天，地上幾乎沒有什麼雨過的痕跡，真是可喜可賀！由蜿蜒狹窄的公路往上開，路過了水勢豐沛，層石疊砌的黃金瀑布，大家爭相用相機對它說「哈囉！」，也留下了最美麗的倩影！
由勸濟堂向左的岔路往上，抵達黃金博物館的第二停車場。茶壺山就矗立在眼前，可是路途看起來似乎有一點遙遠。不管如何就上吧！經過一個小規模的穿山隧道，約莫一個人高，還有水滴沿著石縫滲下來，好特別哦！更令仍驚奇的是走出後，看到一片開展的灰藍天幕、奇秀的山形與無垠的蒼海，浪漫公路流貫於其間，好像誤闖「桃花源」，發現了一個「人間仙境」！我簡直被眼前如此壯闊無染的山海景觀給震懾了，從內心底不斷地發出讚嘆……所有身體的不適、心裡的不悅，完全消失於一瞬間…….今天是我度過多少壓力和煎熬多日後，最高興的一天了！
由領隊帶領沿著登山步道緩步踏躍，路途中屢屢不忘回頭看看海與藍天與山嶺靜靜布設的好風景，深恐遺漏任何一個最美的畫面。登臨山頂時，站在基點旁，找一塊乾淨的青草地坐下，遠眺右邊綿延如蛇的瑰麗海岸，其中有艦艇正緩緩駛向遠方，而左邊是千百成峰，數不盡鑲有雲霧的山巒，如詩似幻的蓬萊仙境羅列於眼前……我想如一位釣叟隱翁就此落定下來，從此不問江湖世事。
一陣雨驅散了我們不得不下山，特意開車前往九份吃了一碗阿柑姨芋圓，看著觀景窗前海岸岬角羅織出韻采空靈，耐人尋訪的漁村晚景圖。令人直嘆果真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而黃昏就是該歸家的時刻了，沒有什麼好遲疑的。
今天是飽滿豐碩的一天，可遇不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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